休眠中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姥姥昨天(年07月16日)早上已经走了。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有漏皆苦,涅槃寂静。”大连王栩
早上9点钟刚过,一条留言在手机上闪现而出。
姥姥生于年4月2日,农历二月十七。
昨天早上,在这个世界渡过了九十七个年头之后,不带走一丝的牵挂,她安详地离去了,放下了过去所有的一切,无论是欢乐、痛苦,还是悲伤。我的眼前仍然能够想象得出,就在那一刻,她轻轻地合上了眼,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
看到留言最初的几分钟,心里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帷幔垂下,将我与面前这个纷乱嘈杂的世界分隔开来。忽然觉得心里面变得一片沉寂,脑海中便接连不断地浮现出她曾经的笑容,耳畔又回想起她温润而甜美的声音。时间,在沉默之中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尘封已久的记忆闸门被一下子打开了,许多美好的回忆滚滚而出。是啊,二十五年过去了,一切都还那么清晰可辨。平日里总是会听人这么感叹着说-“人生一世,南柯一梦”,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凡是走过的路,都会留下自己的足迹。
停驻了许久,我回复道:
“人生苦短,皆行路匆匆。偶一回眸,却总有人间难忘事。姥姥的笑容尤在,笑声依旧。愿天国的路上,永恒的光辉一直照耀着她老人家。阿門!”
她走了,却给我们留下了很多回忆,把汉口街16号的故事远远地留在了她的身后……
世事倥偬,人生无定。
结缘鞍山?碧湖园年夏季,大连肯萨特海外信息服务中心(大连桑洲集团)的律世刚先生在沈阳东陵区教委的支持下,与东陵区第二幼儿园合作,在东陵区泉园一路开办了「沈阳?谢尔曼幼儿英语住宿班」。这是一个率先在国内幼儿园采用TPR教学法的教育机构。我的职责是管理协调住宿班的外籍教师。在《辽沈晚报》刊出了“幼儿英语住宿班”这条新闻之后不久,我就被派往鞍山,开始了「鞍山?谢尔曼幼儿英语住宿班」的筹建。就在那里,我结识了来自辽宁大连的王栩,一个个头高挑、英气十足的小伙子,那时候他刚刚从大连铁道学院毕业不久。他与我的大学校友-计划统计系86级的张韬(韬哥)此时同为大连的一家私人企业工作。从年春天起,他们就被老板安排,住在了鞍山湖南外商别墅区–碧湖园。
铁东区湖南大石街23号,这就是「鞍山?谢尔曼幼儿英语住宿班」(鞍山一建方园幼儿园)的所在地了,隔了不太远就是碧湖园了。他们两人的老板名叫高言侃,生于年,平时斯斯文文的样子,总会让人误以为“他是个从事艺术创作的青年”。他身材瘦削,待人和气。据说,他曾经是大连饭店后厨的厨师长,他最拿手的一道菜就是“烧河豚鱼”。他的哥哥也曾在名噪一时的“大连?卫益行”做过一段时间。
年轻有为的高言侃,摘下了厨师帽,从酒店后厨走出大连饭店的大门口,通过各种关系,成功地跻身于如火如荼的钢材和建筑市场的行列。在年初,他顺利地拿下了为鞍山市社保中心工程提供钢材的項目,项目地点就在鞍山市?一二九公园附近。这个工程有时候被人戏称为“一推六二五工程”,大概是借用了该工程开工日期的谐音吧。年秋天,高言侃录用了东北财经大学计统系86级的毕业生张韬;年,又录用了大连铁道学院毕业生王栩。
每次在碧湖园见到韬哥,他都会拿出那本「诺查丹玛斯(Nostradamus)预言」推荐给我看,怎奈青春年少的我们胸无世界,竟无法静下心来,好好地领会大师思想的深邃。闲暇之余,傍晚时分,我也常会步出湖南大石街,走到韬哥那里,跟他一道在灯光昏暗的车库里面学习:如何使用榔头,将红旗拖拉机那巨大的不锈钢部件合二为一。上苍垂青,他们两个都有做生意所必须的天赋。不到一年半的功夫,他们就已经开始着手自己的生意经了。
年8月01日,下午2:30分,伊尔-86客机在北京机场降落了。
我的「霍尔果斯之旅」结束了,原本计划第二天就马上乘火车返回大连。年“7?29”东北大洪水,整个东北的丁字形铁路干线全线瘫痪,只好硬着头皮买飞机票走了。
大连,自己也记不清楚,有多少次离开,又有多少次回来。
这次从新疆霍尔果斯回来随身只带了个深绿色的ADIDAS牛津布手提包。周水子机场下了飞机,我就打车直奔港湾桥,三八广场方向:王栩和张韬办公兼住处的地方,大连汉口街16号。
医院?护士这是一幢独立建築,日俄殖民时代的老洋房。通体为砖木结构,房子一侧配有锅炉房,供冬季采暖之用。推开南向的院门进来,便会看见两侧栽种的花椒树和刺槐。整个院子都在浓密树荫的笼盖之中。屋内地面铺设了木地板,只有有人走进来,便可以听到“咚咚咚”的响声。
房子的主人是王栩的姥姥,金立明女士。
为了支持外孙子的事业,她就把房子腾出来,让给了韬哥和王栩两人用。平时,她基本是不过来的。她生于年4月2日,农历二月十七。她的丈夫洪英宽,就是大连日本殖民时代位于寺儿沟的洪兴制铁厂掌门人洪德才的长子。金立明女士的娘家就住在大连由家村。夫妇二人育有一个儿子洪纯桢和四个女儿,一个充满了幸福和友爱的大家庭。长女和女婿都是年代鞍山钢铁学院的毕业生,女婿学的是机械锻造专业,王栩为他们夫妇的长子。
洪英宽先生与金立明女士在二十世纪四十(’s)年代喜结连理,婚后便一直住在大连三八广场(朝日广场)南向的汉口街16号。中山广场西侧伫立着一幢老建筑,在日本殖民时代曾为大连民政署所在地(现为省外贸厅大连办事处、花旗银行大连办事处)。听姥姥讲,过去的那个时代门口总是有日本宪兵把守。青年洪英宽时年虽然文弱,但骨子里却有着中国人不屈的灵魂。
那不是一个“老百姓可以讲理的年代”。有一次,洪英宽的姑母乘坐有轨电车来看望他大病初愈的父亲,在三八广场(朝日广场)附近被巡逻的日本宪兵拦住盘问,并不容分说硬是把一篮子鸡蛋劈手抢夺过去,并不容分说,将不肯低头让步的洪英宽强行带回了中山广场附近的民政署。看似文弱书生般的洪英宽,怒发冲冠,忍无可忍。一股可怕的力量顿时从心底里升起,他看准了一个机会,奋力挥起拳头将那个蛮横无理的日本宪兵打翻在地,并闪电般地夺路冲出了大门,直奔大连港,连夜坐船逃亡天津避祸。在天津他一直待到了年“八一五光复”日本投降,才再次回到了汉口街16号。
为了讨生活,洪英宽的弟弟曾经是国民党东北剿总驻守沈阳下属部队的士兵,经过辽沈战役之后,他所在的部队四处溃散,他就从沈阳一路逃回大连。洪英宽于是将汉口街16号的房子一分为二,让弟弟住在了北向。随后,他又为弟弟在当地的房产公司找了工作,后来又帮助弟弟娶了媳妇,成家立业。
金立明女士退休前一直是医院的护士。
“从小我母亲就格外地疼爱我,平时就让我少干活,把省下来的时间用在读书上,她说:‘无论家境贫富,都要好好地读书。’十三四岁的时候,我上了打字训练班。就在年「七七事变」爆发的那年,我同学要去北京参加学生运动,我也想去,可刚一出门,就被母亲给拦了下来,没去成。真的要是去了,就不知道后来自己的命运会是怎么样的了!”年10月29日,当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对我这样说道。
她抽出了几本影集,指着一张照片给我看。
在年代初的一个上午,忽然有日本人推门造访。为首的一位先生推开了院门,非常有礼貌地望着她,轻轻地鞠了一躬,颇有些怯生生地问道:“您好,打搅您了。这里是我们出生长大的地方,可否进院子看看?”
“是的,没错。这幢独立建筑的房子,是我丈夫洪英宽跟他的父亲洪德才从一个日本人的手里买来的!”
其实在辽东半岛的大连,这样的故事会有很多,很多。然而,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轨迹,独一无二。
常客?汉口街16号年夏季,韬哥和王栩合伙经营的生意已经开始有了很大起色。
而会计系87级的大学同学霆子则仍然在香港祺利装饰公司跟着一位大哥(陈春生)做,他和商经系87级的王玉武(甘肃人)、财政87级的小派和老九等是汉口街16号的常客。王栩有几个大连铁道学院的同学徐文明、王文利、王科强(毕业后加入国林集团)也常过来坐。我回到汉口街16号的当天晚上就再次见到了霆子。他还是像前几年那样双目炯炯,声音赫亮,刚进了门跟我寒暄几句之后,就讲起了陈春生的故事。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从东北来辽东半岛闯天下的不在少数。
陈春生,来自黑龙江牡丹江。他在年代,也算是大连街上“趟过浑水摸过鱼”的成功人士之一,他的办公室就设在北港桥附近的临街房。香港祺利装饰公司的牌子并不怎么显眼,但他很有想法,特意地在展示橱窗里面放了一台炫酷无比的意大利豪华级大摩托,那手动打造的车身,充满了动感的迷人线条,通体猩红色的烤漆–每当华灯初放的时候,只要展示窗的射灯打开,便立刻散发出一种神秘、奢华和狂野的气息来。据说,那台摩托车是从香港走私运过来的。
“妈的,这款摩托车真是陈春生个性的写照,”霆子从心底里发出这样的感慨来。
霆子说:“陈春生与创办「谢尔曼幼儿英语住宿班」的律世刚很投缘。”回头想来,霆子说的蛮有道理。两人都有着冲天的豪情和火爆的脾气,都有笃定的信念和扫平天下的胸怀,他们都一致认为:自己的眼光永远是最超前的,而环视周围其他的人,基本上不是智商太低,就是抗打击能力太弱。
陈春生承接的第一单生意,便是一个大工程–位于中山广场的大连中国银行内装饰工程。该工程的成功与否,并未引起人们过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