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萨克斯坦共产主义人民党的历史、理论及前景

李亚洲

摘要：哈共人民党是从苏联解体后新组建的哈萨克斯坦共产党中分化出来的一支社会主义力量，经过15年的发展，该党逐渐演变成为哈萨克斯坦乃至整个中亚地区最大、最具代表性的马克思主义政党。哈共人民党力图正确看待苏共的功绩又实事求是地清理它过去的错误，在批判资本主义的基础上，重申对社会主义的追求，抨击哈萨克斯坦现行制度，并明确宣布该党的目标是在科技进步和科学社会主义基础上建设真正人民当家作主、社会公正、精神富足、自由和经济繁荣的社会。哈共人民党将自身定位为“建设性反对派”，其发展前景将取决于它能否继续采取有效的措施来应对未来面临的一系列严峻挑战。

关键词：哈共人民党；发展演变；理论主张；前景

哈萨克斯坦面积万平方公里，人口万，是“一带一路”沿线的中亚重要大国。哈萨克斯坦共产主义人民党(以下简称“哈共人民党”)成立于年4月，是从苏联解体后新组建的哈萨克斯坦共产党中分化出来的一支社会主义力量。经过15年的发展，该党逐渐演变成为哈萨克斯坦乃至整个中亚地区最大、最具代表性的马克思主义政党。本文拟简要叙述哈共人民党演变发展的历史，从总体上阐述该党的社会主义理论与政策主张的基本要点，并以此为基础进一步分析该党的发展前景。

一、哈共人民党的起源和发展演变

哈共人民党的历史应该追溯至苏联时期的哈萨克斯坦共产党。众所周知，哈共在苏联时期作为苏联共产党的组成部分，是当时哈萨克斯坦加盟共和国的领导和核心力量。年“8·19”事件后，戈尔巴乔夫于8月24日宣布退出苏共并解散苏共，随之时任哈共第一书记纳扎尔巴耶夫也退出哈共并建议哈共解散。在这种形势下，哈共于年9月召开非例行代表大会，宣布脱离苏共，改称哈萨克斯坦社会党，并声称是原哈共继承者。

但是更改党的名称和性质遭到一部分党员的反对，他们退出非例行代表大会，于年10月举行哈共第十九次代表大会，宣布重新组建哈萨克斯坦共产党，同样声称自己才是原哈共的继承者。在此次大会上，哈共通过了党章和纲领性声明，表示要努力设法在已经掀起反对共产党运动的条件下继续生存下去，并用合法手段为争取各级政治权力而斗争。由于哈共的主张被当局认为有与宪法不符的内容，因此，长期不允许其在司法部注册。经过近三年的抗争，哈共终于在年2月获准登记，成为合法政党，党员人数为5.4万人。

哈共在-年间曾错失一个发展的黄金时期。尤其是年哈萨克斯坦社会党瓦解后，该党大批干部党员转而加入同根同源的哈共，极大地壮大了哈共的队伍。但是哈共并没有把握好这一时机，反而发生了党内分歧和斗争。原因在于哈共片面满足于党员绝对数量的增加，忽视了党的组织建设。与此同时，哈共领导层为了追求所谓的政治影响力自愿将党中央第一书记的职务让渡给哈萨克斯坦第一任议长、哈萨克斯坦社会党实际领导人之一阿布季尔金。阿布季尔金成为党的最高领导人后，立即在党的领导层排挤工人阶级成员，而后党的纲领性目标和策略方针也发生了改变。所有这些都加剧了哈共的党内斗争，先后有几批不赞成阿布季尔金路线的干部和党员，或遭到清洗，或离开队伍另组新党，哈共的力量遭到严重削弱。

年，哈共领导人阿布季尔金与国内自由主义政党建立了联盟关系。同年年底，在阿布季尔金的坚持下，资产阶级自由派政党民主选择党前成员、亲西方的自由主义右派活动家托赫塔森诺夫加入哈共，并火箭般地进入哈共中央和政治局，成为中央书记处书记。此举成为哈共党内严重分裂的导火索。

以哈共第二书记、哈议会下院(马日利斯(1))议员弗拉基斯拉夫·科萨列夫为代表的一批高级干部，发现党中央的很多行动不符合党章的要求，逐渐偏离了党的主要目标，无原则地同资产阶级政党合作。年初，在党的中央全会上，哈共中央十二位委员与阿布季尔金就上述干部人事安排发生严重分歧。他们指责阿布季尔金“把党带上了小资产阶级道路”，使党“丧失了自己的阶级属性，严重偏离了马列主义理论和组织原则，耽于内斗和内耗”，“与统治阶级合作”，从“非共产主义力量”手中获取活动经费，等等。(2)随后，科萨列夫和七个州的第一书记出走，宣布从哈共分离出来，组建哈萨克斯坦共产主义人民党。最终，大约2.5万哈共党员退党转而加入哈共人民党，哈共影响力大大受损，从此逐渐走向衰弱。年，该党被当局裁定违反有关法律，依法予以取缔。至此，哈共基本上从哈萨克斯坦政治舞台上消失。

在哈共走向衰亡的同时，哈共人民党却逐渐发展壮大起来。年4月，哈共人民党举行成立大会，选举科萨列夫为党的第一书记。同年6月，该党在哈萨克斯坦司法部正式注册，从成立到正式注册仅仅用了两个月时间，表现出相当的活力和冲劲。哈共人民党自成立以来，积极参加每次总统大选和议会选举，并且合理利用竞选活动，宣传自己的政治主张，民众支持率稳步上升。

年9月，哈共人民党第一次参加议会选举，获得1.98%的选票；年，哈共人民党再次参加议会选举，获得1.3%的选票，均未达到进入议会的7%得票率门槛。年，哈共人民党候选人参加总统大选，仅获得0.34%的选票。在这样的背景下，哈共人民党认为单打独斗没有机会达到目标，重新与哈共合并的问题被提上议事日程。年3月28日，哈共人民党和哈共举行联合新闻发布会，宣布准备合并。但此后不久，哈共人民党宣布拒绝与哈共合并。时任哈共人民党领导人科萨列夫认为，该党拒绝合并的主要原因是，双方存在严重的政治分歧。具体而言，哈共主张仅仅在中央机关层面实现合并，而在基层依然保持各自的组织架构。而哈共人民党认为，哈共的组织结构已经瓦解，党在人民当中的威望基本上等于零，因此没有合并的必要(3)。

此后，哈共人民党有条不紊地开展各方面工作，为维护民众利益、争取党的政治地位而斗争。面对年4月提前举行的总统大选，哈共人民党组建了竞选总部和分部，积极参与选举委员会的工作以及竞选宣传活动。结果哈共人民党的候选人扎姆贝尔·艾哈迈德别科夫获得1.36%的选票，11.1万选民投票支持了哈共人民党的候选人。当然，由于哈萨克斯坦国内政治的特点，任何一个候选人都无法与时任总统纳扎尔巴耶夫抗衡。但是，参加竞选本身对哈共人民党来说，是一个宣传自己政治主张的机会。

为了迎接年1月15日举行的议会提前选举，哈共人民党对自己的选民基础进行了认真分析。哈共人民党认为，党代表的是普通民众的利益，争取的对象是农村居民和自雇就业者，以及没有固定收入的人。为此，在竞选正式开始前，哈共人民党举办了三期培训班，各个州委和市委成员都经过培训。在年11月举行的哈共人民党第六次非常全国代表大会上，共推举23人参加年举行的哈萨克斯坦议会选举，其中包括哈共人民党第一书记科萨列夫和该党年总统候选人艾哈迈德别科夫。竞选开始后，哈共人民党深入城市和乡村，通过多种方式向选民讲解自己的政策主张。年议会选举结果表明，哈共人民党对局势的分析是准确的。在此次议会提前选举中，哈共人民党获得近50万选票，得票率为7.19%，超过7%的“门槛”进入国家最高立法机构，赢得7个席位，在议会中组建了自己的党团，这为党的活动开辟了更为广阔的空间。哈共人民党中央就此发表声明，表示愿意与进入议会的另外两个政党(政权党“祖国之光”党得票率为81%，获得83个席位；“光明道路”党得票率为7.47%，获得8个席位)一起为人民的福祉而努力工作。

年6月1日，哈共人民党召开第八次非常全国代表大会，通过了新的党章和党纲，规定超过65岁便不能担任党的中央委员会书记和地方党组织负责人。根据新规定，党中央有包括第一书记科萨列夫在内的8位书记以及部分地方党组织负责人辞去职务，选举产生两位新的中央书记：艾肯·科努罗夫和德米特里·列赫基，另外一位中央书记艾哈迈德别科夫留任。此举为哈共人民党的领导机构输入了新鲜血液，大大提高了该党应对一系列新任务和新挑战的能力。

年4月26日，哈萨克斯坦举行非例行总统选举。对此，哈共人民党面临艰难选择：如果参选，无论推举任何一位候选人，都无法与如日中天的时任总统纳扎尔巴耶夫相抗衡；如果弃选，则意味着放弃了一次为达到自己的目标而斗争的机会。经过讨论并权衡利弊，哈共人民党决定推举图尔贡·瑟兹德科夫代表党参加这次总统选举，并由中央书记科努罗夫担任竞选委员会领导人，全面负责此次竞选工作。经过哈中央选举委员会严格审查和考核，在众多候选人申请者中，只有三位候选人最终获得参选资格，分别是“祖国之光”党推选的候选人、时任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哈共人民党候选人瑟兹德科夫，以及哈工会联合会主席库萨伊诺夫。在竞选中，瑟兹德科夫不仅宣传共产主义，而且主张消除西方文化和价值观给哈萨克斯坦人带来的消极影响。最终结果是纳扎尔巴耶夫以97%的得票率再次当选总统。虽然哈共人民党推举的候选人瑟兹德科夫仅获得1.6%的选票，但通过竞选，哈共人民党表达了不屈不挠坚持斗争的决心和信心。

年3月20日，哈萨克斯坦再次举行提前议会选举。根据选举最终结果，有三个政党进入议会下院：“祖国之光”党得票率为82.2%，“光明道路”党得票率为7.18%，哈共人民党得票率为7.14%，三个政党按得票比例分别获得84席、7席和7席。在此次议会选举中，哈共人民党虽然得票率和议席数与上届基本持平，但支持选民人数达到近54万，比上届多出近4万，并进一步缩小了与“光明道路”党的差距。

年3月19日，尚在任期内的哈萨克斯坦总统纳扎尔巴耶夫突然宣布辞职，由哈萨克斯坦参议院议长托卡耶夫暂时就任哈萨克斯坦总统。4月9日，托卡耶夫宣布该国将于6月9日提前举行总统大选。面对突如其来的非例行总统选举，哈共人民党于4月26日在努尔苏丹举行了第十四次(非常)代表大会，推举中央书记、哈议会下院议员艾哈迈德别科夫代表党参加此次总统选举，并通过了竞选纲领。艾哈迈德别科夫表示，“此次竞选纲领的基本要点和哈共人民党日常工作的原则与目标是一致的，这是一场战胜贫困、维护国内生产者利益的斗争，必须提高哈萨克斯坦经济和行政管理的效率、改善教育质量、增强社会保护，加深与邻国的经济一体化、对抗外来的破坏性影响，实事求是地评估并确定最低生活水平保障线。上述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提高人民的福祉。”(4)随后，哈共人民党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竞选工作。此次总统选举共有7名候选人获准参加，最终“祖国之光”党推荐并得到纳扎尔巴耶夫首肯的候选人托卡耶夫以70.76%的得票率获胜当选总统。哈共人民党推举的候选人艾哈迈德别科夫的得票率为1.82%，获得16.7万选票。

经过多年艰难曲折的发展，哈共人民党的力量和影响力不断扩大，目前已经成为哈萨克斯坦乃至整个中亚地区最大、最具代表性的社会主义政党。哈共人民党拥有遍布全国14个州和2个直辖市的组织网络，有9万多名忠实党员。该党在议会下院有自己的议会党团，虽然只有7个席位，但拥有合法的议会讲坛，可以阐述该党的观点，使民众了解该党的政策主张。此外，哈共人民党还非常重视青年工作，拥有自己的青年组织——哈萨克斯坦共产主义青年团。该党在各方面都表现出较好的发展势头。

二、哈共人民党的理论纲领与政策主张

作为坚持社会主义的政党，哈共人民党随着斗争实践的深入，结合当代哈萨克斯坦现实国情，不断对自己的理论纲领和政策进行完善，并提出了一些具体的政治主张。

(一)哈共人民党对苏共、苏联历史的认识

哈共人民党是在苏共地方组织基础上建立起来的社会主义政党。因此，如何看待苏共、苏联历史对哈共人民党来说，是其理论发展、政策主张制定的一个基本前提和出发点。从建立之日起，哈共人民党就力图正确看待苏共的功绩又实事求是地清理它过去的不良影响，总结苏联社会主义的经验和教训，并努力在此基础上，提出革新的思想理论、纲领以及政策主张。

哈共人民党认为，在马克思主义思想的旗帜下，伟大的十月革命取得了胜利，建立了多民族的工农国家——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消除了人剥削人的现象，基本上实现了人的劳动和休息、免费教育和医疗、免费住房和养老保障等权利。在一个很短的历史时期内改变了沙皇俄国数百年的落后局面，尤其是其边陲少数民族地区的落后状态，形成了新的历史共同体——苏联人民。苏联在经济、科技和文化领域进入先进国家行列。苏联伟大卫国战争的胜利帮助人类免遭法西斯主义的奴役，对全世界社会进步产生了重大影响。社会主义体系得以建立，推动殖民主义垮台，资本主义国家的工人运动蓬勃发展。这些成就的基础就是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生产资料社会所有制、集体主义、各民族友谊、计划性、集中社会力量办大事，等等。

然而，由于20世纪80年代后期东欧国家和年8月至12月苏联发生的戏剧性事件，苏联解体，苏共被解散，苏维埃政权被取消，资本主义得以复辟。在分析苏共垮台的教训时，哈共人民党得出一个结论：除了苏共和各加盟共和国党组织领导层内部的叛徒们应对所发生的一切负有重大责任之外，还有许多深层次原因：第一，苏共领导人在理论上停滞不前，不愿意也无力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继续创造性地发展马克思主义，因此在没有深度理论支撑、缺乏科学论证的行动计划的情况下就开始进行改革，导致改革失败；第二，损害党内民主，无视来自基层的批评，遏制了基层组织和普通党员的积极性；第三，干部的培养、教育和配备体系中存在严重缺陷，上级任命干部制度的封闭性导致党的精英和党的机构脱离普通党员，党脱离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

(二)哈共人民党对资本主义的批判

哈共人民党从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出发，对资本主义进行了深刻的剖析和彻底的批判。哈共人民党认为，20世纪的资本主义利用科技进步以及社会主义制度的某些因素，剥削第三世界人民，得以暂时克服其所固有的对抗性矛盾并创造新的生产力。但进入21世纪后，资本主义和人类文明面临一系列严重威胁，世界资本主义体系已经进入危机状态，这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跨国公司在经济中起主导作用，社会不断分化为穷人和富人，在政治上则是美国企图建立世界霸权，在世界上为所欲为；涌现出大量的难民和迁移人口，第三世界贫困所导致的移民在增多，这可能造成人道灾难；所谓的“金十亿”人口在很大程度上继续靠剥削发财致富，而世界人口的其余部分不会继续忍受，必须消除导致恐怖主义的原因，否则反恐战争只能是死路一条；信息现代化体系使得反动势力有条件操纵社会意识，建立信息专政，从而导致世界多层次文化的根本性衰退；核武器及其他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正在导致世界面临全球性冲突的现实威胁，其后果不堪设想；对自然资源的掠夺性开发、对环境的自私自利态度可能导致环境灾难；只要资本占据统治地位，它就不会自愿退出历史舞台，因此，妄想通过不顾及第三世界利益的、所谓的“可持续发展”来拯救资本主义的政策及其他方案都注定要遭到失败。基于以上分析和认识，哈共人民党强调，资本主义是一个不公正的社会，是没有未来的，只有在共产主义思想基础上发展，才能够促进各国人民利益和谐、人与自然和谐，才能拯救人类。

(三)哈共人民党对社会主义的追求

基于对资本主义的批判，哈共人民党仍追求社会主义理想，坚信社会主义必将取代资本主义，共产主义终将是人类社会的未来。哈共人民党认为，不能把社会主义看作一个现成的体系，而应该把社会主义视为一个鲜活的、不断更新的过程，应该不断创造性地发展和完善社会主义思想。

哈共人民党指出，苏联社会本质上没有足以导致其灭亡的对抗性矛盾，而它所具有的矛盾都是可以克服的，一些社会主义国家的经验证明了这一点，因而是完全可以在苏联继续社会主义建设的。而苏联社会主义建设失败的主要原因在于，在党和社会生活中，不再坚持科学社会主义原则，在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没有利用一切潜在的可能和社会主义对资本主义的优越性。社会主义国家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所发生的事件，不是社会主义本质的危机，遭到失败的不是共产主义思想，而是被歪曲的社会主义建设理论与实践。因此，必须非常认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