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的莜麦花踏上寻访故乡的车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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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在记忆的长河里竟是那样短暂,象夜空划过的流星匆匆而过,可有些经历一辈子不会忘记,一九六八,那个特殊的年代,知识青年如此特殊的群体,他们的青春是在最艰苦的农村牧区兵团经受水与火的洗礼,无由的磨难,撕心裂肺的彷徨,惊心动魄的生存故事,书写了人类历史浓重的一笔,让我们记住他她们。

飘零的莜麦花

——踏上寻访故乡的车轮(下)

文/摄影/绘画/雷时之

十三

老乡来的多了,屋子里也热闹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三声高两声低,打破了这荒僻的村落令人心酸的寂静。记得当年村里生活着一百多户人家,人欢狗吠,队长武长命出工的吼叫声,娃娃们的哭闹声,老汉的咳嗽声,女人们的叫骂声,猪呀羊呀鸡呀甚至还有麻雀的笑声组成了生活的交响乐。

本文作者油画肖像

天刚刚露出一丝青光,五彩羽毛的公鸡已经引吭高歌了,使我常常在睡梦中盈盈在耳《半夜鸡叫》,一出水的土房顶冒起了袅袅炊烟,新的一天开始了,这一切一切如今已深埋在记忆中。

正在拆除农民的房屋,后面的新房是幸福养老院

三蛇子说起今年武川实行十个全覆盖,聚金山也改名叫南湾行政乡,朴实的后山人曾世世代代遮风避雨的土坯房全部都要推平,新建起的房舍取名为幸福养老院,幸福?

漫山遍野的向日葵

他抬了抬头,指着屋后一排排红瓦黄墙的建筑一口气说道:“我们以后都搬到红房房里边,地不用种了,牲口也不叫养了,国家养老,我们不用营生了,看看我都老成什了,你瞭瞭这灰楚楚的脸巴子,就是个等死啦!”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嘴角边上的几根鼠须也跟着上下掀动,暗地里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向日葵(油画)梵高

可不是吗,我们来时汽车经过的山梁坡地,沿路看到成片的庄稼,麦子莜麦明显减少了,山药蛋萝卜地也不容易看到,那云朵般的羊群,那悠扬的爬山调更不知道又随风飘到了什么地方,取代的是漫山遍野的经济作物向日葵,千万朵黄花向着蓝天,万千张笑脸迎着红太阳,该不是又要祝福老人家万寿无疆吧,我暗自苦笑。

作者在荷兰阿姆斯特丹梵高博物馆

据有些专家说:向日葵虽然是很好的经济作物,出油率高,但对土壤土质破坏明显。公说公有理,我是个画家,只记得梵高的向日葵画的很棒!今年春天漫步在阿姆斯特丹梵高艺术馆,迎面荷兰大画家的几幅油画令人神往,《向日葵》那鲜黄的色彩,雕塑般的笔触,恣意纵横的构图,象雕刻的铜章深深烙印在心中,可惜内蒙后山不是阿尔---地中海沿岸风光迤逦的法国农村。

年上内蒙师院艺术系后,作者多次回到魂牵梦绕的聚金山,为老乡和知识青年们画像

“回西队看看吧,三蛇子”,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今天的聚西队变化成什么模样?三蛇子和喜权子各自骑一辆摩托车,这可能是村里最显眼的现代化工具,我坐在三蛇子的车后面,没一脚油的工夫到了当年和卢小会战天斗地的地方。

聚东队老乡王巨

一跨下车,满目凄凉迎面扑来,卢员外的房子已经塌成一片瓦砾,西面老娘娘的家就剩下半边炕紧贴着师炳山的东墙,我和小会住的那间土房如同一片荒冢,几棵狗尾巴草摇动着纤细的身躯欲言又止。10年前的造访虽然房顶四壁已坍塌,但我还可以看到自己亲手盘的火炕,伸手触摸炕沿依稀感到灶台上的余温。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连同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埋入土壤,藏匿到陌生的远方,不远处,橙红色的推土机举起生猛的巨铲,只听“轰隆”一声,又一座土房报销了。

作者为老乡画的油画

“这不是我和小会打的那口井吗?还有这个山药窖”,我高兴地跑了过去,俯身摸了摸隆起的窖口新抹的水泥圆顶对三蛇子说,那是我和小会象黄鼠一样花了不少工夫掏的冬储窖,存放秋收队里分的山药蛋、胡萝卜、蛮颈,如今还保持原来的模样。移步走到在井台上小憩,枯井早已经荒废,干巴巴的井口石头挤成一圈儿,面色苍白,一盘当年磨面的磨盘随意地搭在井沿上,望着幽深的井底我似乎感到丝丝凉气。

聚东队的小姑娘

从井里打水需要点儿小技巧,旧轮胎做的水兜子顺着绳子下放到水面,无论你怎么晃荡兜子很难倾倒,当然无法取出水来,老乡手把手教,女知青们还是学不会,急得眼泪汪汪。这一点男知青们悟性好,手腕一抖,水兜子沉到井底,慢慢的一兜并不太清的井水提了上来。到了冬天井边取水可是件头疼事,冰溜子满地,圪圪棱堎的,象滑冰场,更像攀登高山上的冰川,稍不注意有“投井”的危险,这种活儿只好又落到老爷们的身上。

作者年回村和会计郭宽小、挨蛇子坐在当年我和小会挖的山药窖上

斜对面就是队里的场院,每年秋收后是场院最繁忙的时节,堆放麦垛、莜麦捆,一层一层码放的像座小山,摊场晒麦,套上骡子碾压,翻场扬场,装袋,粜粮。莜麦颗粒细长,只能用连枷拍打,操作起来像孩子们的大玩具,一圈一圈像在做游戏,我突然想起埃及法老手中打击敌人的利器--连枷也是这个模样。

我和小会打的水井

没过一年队里购置了手摇鼓风机,脱粒工作轻省了许多。挒麦扬场是我最爱的营生,拿着把长把儿木铲,几个人围着一堆刚脱完粒的莜麦堆,搓起麦粒往空中一扬,像天女散花,轻浮的麦壳如鸣虫的翅膀漂浮在半空,场院东面吹来一阵轻风,莜面菱子飞舞起来!如同喷放出的礼花四处跳跃攒动,我的心似乎也随着扬起的颗粒抛向空中,会带着我像过往的沙鸡飞向幸福的远方?不幸的是麦粒莜麦粒直落而下,大批的麦壳麦芒吹到不远的场面上纷纷落下,漂浮的心噶然停止,一切恢复了原样。

扬场

场面最苦重的是粜粮,斤重未扎口的原粮麻袋,我要抓住两个麻袋尖儿,屈膝,抓举,挺腰,上肩,一袋袋直立码放在大车上,不亚于奥运会的举重运动员,最多的一次,我自己赶车拉了36袋原粮到公社粜粮。看着马儿们甩起的红鬃,听着“嘚嘚嘚”的马蹄声,坐在车帮子上的我这会儿心情真好,“得儿,驾!”,三驾马车一路甩着铃铛。“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深秋五彩的丘陵坡地河滩蜿蜒曲折,白云飞来和你叙旧,百灵鸟儿伸展歌喉沿路伴唱,时不时一只野兔从草丛里窜出,像是夹道欢迎要鼓掌,哈!多么清朗的好天气。

装粮食

到了公社的粮库我一下傻了眼,粮仓有两三层楼高,像座巨大的窝窝头,一长条拼接的厚木板从地上直杵到仓顶,手搭凉棚一瞭心咚咚直跳,我的妈呀“过山跳”呀!我想起了八大样板戏“海港”里的装卸场面。也透着年轻,怎么办?上个哥泡(昵称)!我鼓足勇气,麻袋上肩朝“过山跳”走去。毕竟斤的重量呀!又加上个活人,尽管木板十分结实,走到一半,多斤的重量压得“过山跳”上下大幅度颤动,最多达到1米落差,真是命悬一线。

交公粮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小心小心再小心,跟着木板晃动的节奏颤颤悠悠终于走到仓顶。“成功啦!我能够”,我仿佛是登上了珠峰,迎着刺眼的阳光,脸上浮出胜利者的笑容。36袋扛下来我已挥汗如雨,单衫子一拧一把水,不过,无论如何我完成了粜粮任务安全返回到村中。

十四

紧忙乎着天就凉了,呼啸的北风哭着喊着闯进了村,又是一个寒冷的严冬。遇到好天气还能下地打井修路,忙些营生,象白毛糊糊的风雪天社员们只好蜷缩在火炕上猫冬。望着屋外狂风大作,暴雪封门,一家人躲在炕上热乎乎的,倒也其乐融融。没什么营生可干,无非是张家长李家短,说点老掉牙的黄段子打发时光,叨唠急了就玩起了真人秀,村里常听说谁谁谁把谁谁谁的女人睡了,哈,搭伙计,稀松平常事。

冬天的武川寒风刺骨

听说队里最近有几个社员被抓,我心里一沉,细一打听,原来四五个后生媳妇闲得没事,凑一块儿赌牌,谁输了谁就脱件衣服,牌越打越红火,衣服可越脱越少,没几轮四目赤肚子一片,男人女人光溜溜的坦诚相见哪有不起腻的,一场“混战”开始了。正巧许队长来串门儿,这还了得,聚众淫乱,抓!吆喝来队里的民兵把男男女女给抬起来(捆起来)送到公社,公安特派员张福在正喝着小酒,一了解情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教育教育放了。

作者与知青伙伴们同游颐和园

可东队的二虎娃就没那么幸运,同样是乱搞,一个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罪名被判入狱10年。提起二虎娃他一肚子委屈,虽然说自己有媳妇,和东队的知青宋毛毛上床,这可是你情我愿的事,青年人的欲望点火就着,又碰着后山这里荤荤素素的陋习,搁着现在真不叫个事儿,但在那个年代可算是摊上大事了,被作为破坏知青上山下乡要案的典型。抓现行那天天气特别冷,窗外冰天雪地,二虎娃又跑到宋毛毛的屋子里卿卿我我哥蹭(起腻)。夜深了,望着窗外呼呼的风雪他舍不得离开,痴男情女钻进了一个被窝儿抱团取暖,你想那还不得整出点儿动静儿。

老艺术家吴冠中先生在写生

宋毛毛是我们村10多位女知青里最年轻长得最漂亮的一个,我也曾被她那双大大的眼睛迷住过,晶亮又饱含深情,圆圆的脸蛋儿红扑扑的,标致的嘴唇轮廓线分明,正值豆蔻年华,笑起来两个甜甜的小酒窝,谁见了不喜爱,我村的徐明和附近好几个村的知青都在打着她的主意,更别说村里的年轻后生了。

江南早春(彩墨)吴冠中

记得那年我们一块儿回北京探亲,她邀请我到银锭桥的家中做客,虽然老工人的父亲家里简单朴素,但同院子的邻居是个画家,还是让我颇感吃惊。“这是画家吴冠中老师,中央工艺美院的教授”,毛毛热情地介绍,薄薄的嘴唇透着灵巧的秀气。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急忙上前和吴老师握了握手。那时吴冠中才50岁出头,刚从法国教学归来,个子不高,瘦瘦的,头脸打理的颇有艺术家的风度,一口吴侬软语,和蔼亲切,像位父亲。“侬进屋坐坐吧,好哇啦!”吴教授热情地把我引进里屋。房间不大,里外两小间,墙上挂满了画家的油画,我像贪婪的酒色之徒,拼命地看着,用心记着,这毕竟是我学画后第一次走近艺术家的画室。谁会想到吴老之后成了中国画家之最,早知,嗨,人哪能长个后眼。

笑得多么甜呀

在北京的那些日子,宋毛毛和我们几个相好的知青一块儿逛北海,到颐和园爬佛香阁,租只小船在昆明湖上泛舟,“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微风吹散了毛毛的一头乌发,迎着阳光像缕缕金丝随风飞舞,我们稚气的歌声在波光粼粼的湖面飘荡。一群十六七八九的大孩子撒欢打闹喊叫,暂时忘却了知青下乡的痛苦,忘了我们还在忍受的那么多凶险困苦和磨难。

作者在拉“二股抽”

当时街道居委会不欢迎知识青年回北京,小脚侦缉队像鬼魂一样尾随着我们的行踪,父母也担心这些跑回来的丫头小子老泡在京城影响了老人家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政策,偌大的一个首都竟容不下孩子们的身影,粮本副食本里早已剔除了知青的柴米油盐配额,甚至一两芝麻酱二两大花生也和我们那样陌生,可我们不怕,因为这里实实在在是生我养育我们真正的家。

文革期间法院张贴的处决公告

回到村里我有时常常找个理由去看看宋毛毛,可这姑娘人小主意大,非但没看上这一群同呼吸共命运的患难伙伴儿,反倒和小老乡打的火热。看着她和当地后生二虎娃眉来眼去,我们这些知青光棍们心里很不是滋味,拿现在的话叫羡慕嫉妒恨,总想找个机会给她捣捣乱。

作者为队里的后生画的素描

那天夜晚俩人正在啪啪啪地做着月下好事,徐明和几个知青带着大队民兵营长半夜来敲门,美其名曰:查夜。毛毛早就有预感,从打与二虎娃相好的第一天起,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她麻利地穿好衣服,理了理纷乱的头发,让二虎娃躲在泥榻榻(土坯搭的书桌)的后面,泥书桌太小,人钻进去半个肚蛋子(屁股)露了出来,她镇静地把自己的小棉袄苫在上面,若无其事地开了门。“你们深更半夜查什么呀?”闯进来的一伙人哪听她的解释,徐明一眼看见了躲在泥榻榻下的二虎娃,当场抓了个现行。

作者画的油画头像

这个特殊的年代,知识青年被送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给一些图谋不轨的好色之徒提供了机会,女知青被奸污的案例时有发生。年5月18日发生的余洪信事件震惊了全国,北京军区内蒙巴盟前线指挥部司令副军长,李向阳式的战斗英雄余洪信因强奸30多名当地妇女知青,东窗事发,饮弹自尽。

作者为队里的知青画的水彩画肖像

一时间“破坏知青上山下乡罪”被各级政府提到议事日程,从县公安到公社特派员被要求加强监视,这一对儿野鸳鸯算是寸劲儿正赶上了。第二天一早她们俩被押送到公社,交张特派员审问。二虎娃也真够意思,考虑到女知青可能会被选调回北京上大学,一口咬定自己是强奸,承担了俩人全部的罪责,被判了10年徒刑。10年呀!对于后山人六分之一的生命,只因为那个特殊的年代,只因为青年人出于相互爱欲的本能。手攥着铁窗栅栏,二虎娃并没有后悔,也没有太多的记恨,虽然宋毛毛做得有些不够地道,甚至自私绝情,但在他她们最恩爱的时刻,他永远忘不了那个甜蜜的夜晚,毛毛为他削了一个又一个甜滋滋的红苹果,献上了女孩子最美好珍贵的青春,这就够了。

作者为村里的知青画的速写

事情结束后,公社妇联主任陪着毛毛到县里打了胎,当然她不可能再做大学之梦。聚金山不能待了,宋毛毛转到山西插队,后来又办回北京,听说当上了出租车司机,再后来,唉……失联了。在那个人性被扭曲的年代,谈性色变,而毁掉一个人往往也因为“性”。北京老胡同里的青砖灰瓦墙上你总可以看到张贴着《北京市人民法院公告》的大白纸,印刷的广告十分抢眼,经常更换,上面列出一串儿模模糊糊似男非女的黑白照片,所有人名字上都打了个恐怖的红√,旁边黑体大字注明:强奸,通奸犯,验明正身执行枪决。每次路经此地我的心都很沉重,又一批活人被开出了地球村。弗洛伊德指出:“性”是人类生存的本能,压制和迫害是对人基本权利的剥夺,可惜这位奥地利的精神分析学家研究的不是马列主义,不在红色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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