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北文学与文化张辉丨论丝路文化语境

作者简介

张辉,毕业于南开大学,文学博士,陕西师范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博士后,西安科技大学人文与外国语学院副教授,汉语言文学系主任。研究方向为中国现代文学与文化,主持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项,博士后基金面上项目一项,陕西省教育厅科学研究计划专项一项,参与陕西省社科基金、厅局级科研课题多项,多次参加国际级、国家级学术会议,在CSSCI期刊、北大核心期上发表多篇学术论文。

论丝路文化语境中的西北丝路文学

张辉

内容提要:在丝路文学中,西北丝路文学无疑占有重要的位置。西北丝路文学是源于西北丝绸之路地带的文学创作,表达了西北社会的风貌、历史文化、民风民俗,更书写着生活在西北丝绸之路地带的人们的种种人生经历,表达着他们被西北地域文化浸染的思想感情。本文以西北丝路文学中长安丝路文学为例,探讨了西北丝路文学的主要特征,并探析了其在当代如何发展等问题。

关键词:丝路文化;西北丝路文学;特质;当代发展

一丝路文学的界定与古代西北丝路文学的发展

在科学研究的领域中,任何一门学科都以其自身特定的研究对象为基础,从而形成一门独立的学科,丝路学也不例外。当今,丝路学已经成为以丝绸之路为研究对象的、综合诸多学科为一体的综合性学科,在这门综合学科中,分属于各学科的研究对象是不同的,那么由此生发出的丝路学各个分支学科也有所不同,以文学为研究对象,便形成了丝路文学的研究。迄今为止,我们对丝路文学的定位与研究尚未在学术界与文学界取得共识,诸多问题仍有待我们进一步探讨。比如,如何界定丝路文学的范围?甚至对于何为丝路文学,目前学界尚存争议。一般来说,丝路文学包含两种含义:一是指丝绸之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文学;二是指题材涉及丝绸之路的文学。目前大多数研究者所使用的丝路文学的概念,是将二者都包含在内的。但需要强调的是,无论哪一种丝路文学的含义,都不涉及作品的价值评价与艺术评价。丝路之路是指以中国的长安(今西安)为起点,经甘肃、新疆,到中亚、西亚,并连接地中海各国的贸易通道。可见,丝绸之路作为一条贸易通道连接了亚欧大陆。目前,学术界普遍认可的丝绸之路交通路线包括“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两大类,包括“草原之路”“绿洲之路”“海上之路”三大干线。“海上之路”在中国古代沿海港出发,分为三个路向,一通往朝鲜半岛和日本,二至东南亚诸国,三是经南亚、阿拉伯至东非沿海各国。“草原之路”则东起蒙古高原,西至黑海、地中海沿岸,横贯欧亚北方草原地带。途经中亚陆路的丝绸之路被称为“绿洲之路”。丝绸之路是中国古代联系东西方世界的大动脉,是中国联系世界的重要纽带,在推进中国古代贸易发展的同时,加强了与世界各国的文化交流,推动了沿线各国的交流、碰撞与融合。丝路文学发源于中国古代,从源头来看,中国古代的丝路文学源于先秦,到明清时期进一步发展,其指的是涉及丝路地带发生的社会生活,并反映其历史文化、民族宗教等各方面内容的文学作品。这些文学作品以不同题材和形式存在着,反映了丝路沿线一带社会、政治、历史、文化等方方面面,其中既有上层社会的创作,也有出自普通百姓之手的作品;既有汉族作家所写,亦有少数民族甚至域外作者所作;既涉及诗歌,又有散文小说和戏剧,还有蕴含丰富地域文化色彩的民间传说与神话故事,其中也不乏民歌、说唱文学与英雄史诗等。在丝路文学创作中,西北丝路文学无疑占有重要的位置。西北丝路文学是源于西北丝绸之路地带的文学创作,表达了西北社会的风貌、历史文化、民风民俗,更书写着西北丝绸之路地带人们的人生经历,表达着他们被西北地域文化浸染的思想感情。西北丝绸之路是古代中国与中亚等地进行经济贸易、文化交流的交通要道,这同时也决定了西北丝路文化的特点是在穿行中交流,在交流中融合。因此,古代西北丝路文学突出的特点是融合的文学。古代西北丝路文学相当数量的创作者都是客居的身份,他们或征戍,或出使,或居官,或游历,或远嫁来到丝路地带,在此抒写着他们的人生经历和所见所感。中国古代丝路文学的创作繁荣时期,也是西北丝路地带贸易畅通和强盛的时期。两汉时期,西北丝绸之路贸易兴盛,丝路文学亦呈现繁荣之势。刘彻创作了《西极天马歌》,霍去病创作了《霍将军歌》,班彪创作了《北征赋》。东汉末年,蔡文姬创作了《胡笳十八拍》,书写塞外生活的同时表达了哀怨悲愤之感。隋唐时期,以王昌龄、高适、岑参创作的边塞诗为代表,更鲜明地表达了丝路地带的历史文化、社会政治与地域风情。然而,西北丝路文学并非只有客居者的创作,西北丝路地带本土作家的创作,同样构成了西北丝路文学的重要部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构成了西北丝路文学的根基。东汉时期生活于甘肃的王符讥讽时政的《潜夫论》,生活于甘肃汉阳的赵壹创作的表达对不合理社会制度强烈不满的《刺世疾邪赋》,还有秦嘉、徐淑的五言诗以及北朝民歌《敕勒歌》等均为西北丝路本土文学的代表。唐代的边塞诗更是西北丝路文学繁荣的体现,明清时期仍有李梦阳、秦维岳等所写的诗文,鲜明地表达了西北丝路文化。

二现当代西北丝路文学的特质

在现当代,西北丝路文学中也有一大部分流寓者的创作,抗战时期,一大批作家来到甘肃、青海、新疆等丝路地带,写下了不少有影响力的文学作品,如罗家伦描写大西北奇崛壮丽风景、表达异域情调风俗民情的《西北吟》,于右任意境清隽、风格沉郁雄壮的《陇头吟》《敦煌记事诗》,范长江真实记录西北民俗风情的《中国的西北角》《塞上行》,以及茅盾深情歌颂的百折不挠、坚忍不拔,体现了丝路精神的白杨树的《白杨礼赞》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西北丝路文学掀起热潮,“石油诗人”李季旅居甘肃玉门,创作了一系列表达丝路地域风情的诗作。以新疆为素材,闻捷创作了《天山牧歌》,碧野创作了《天山景物记》等表现丝路社会民情风俗与自然风物的文学作品。进入新时期,一些作家由于种种原因流寓到大西北,西北的所见所闻及在西北生活的经历触发他们创作了大量的作品,如王蒙的《布礼》《蝴蝶》,张贤亮的《绿化树》,张承志的《黑骏马》《心灵史》,杨牧的诗歌和散文等。西北本土丝路文学的发展,在当代也进入了繁荣发展阶段,涌现了路遥、陈忠实、贾平凹、红柯等一大批颇有影响的本土作家,他们的创作昭示了西北丝路文学进入了辉煌的时代。

同时,进入21世纪以来,一些文学网站的丝路主题创作也推动了西北丝路文学的发展。如江山文学网站、文章阅读网、散文网、中国甘肃网“飞天文艺”栏目、河北作家网文学专题等,推出了丝路主题的散文与诗歌,这些创作书写了西北丝路沿线地带的历史、文化、人情风物等。其中江山文学网站的散文《穿越汉唐的丝绸之路》,从丝绸之路的起源和路线起笔,重点描述了其形成前后的历史、分布路线、作用等,多角度真实地再现了丝绸之路的历史。《丝绸之路的驼铃》则描述了一段驼铃摇曳的丝绸之路上悠久的历史。作者记述了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的经历,虽被俘,仍不辱使命,完成了任务,为丝绸之路的开辟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中国甘肃网“飞天文艺”栏目散文《丝路之美》则通过对莫高窟历史的叙述,阐述了丝路是一条经济之路,也是一条文化交流之路。河北作家网的文学专题中,作者游历了丝路沿线地带的城市,历数了丝路的历史、现在、风光和人物,感慨丝路“确实是一条承载满了故事和传奇的路,也确实是一本厚厚的史书。但它更像一个巨大而有力的生命体,绵延千年,依然光华灼眼,生机勃勃”。①文章阅读网中《丝绸之路》一诗中写道:“桑蚕吐丝/连接长安罗马/景德制瓷/穿越汉唐明清/装饰东西文明/沿着河西走廊的廊/爬过敦煌石壁的壁/驼铃阵阵/大漠中的脚窝/深深浅浅/脚踩岁月的脊背/听着西域的琵琶/豪饮葡萄美酒/汉朝派出的使节/拓印着鲜为人知的沧桑/一直走到今天/这一条路带动了中国梦/走出自己的辉煌/梦想成真。”②在对丝路历史的回溯中弘扬了历史文化。散文网《丝路题记》一诗中写道:“冬去天山换新颜,春来融雪润库车,昔时长安吹箫人,今日丝路骆驼客。绢绢丝绸到西域,换得玉石出博乐。龟兹王爷传令来,快马加鞭拜朝歌。”③这是为丝绸之路唱响的赞歌。

西北丝路文学取材于西北丝路地带的日常生活,书写着人们在这一地域的人生经历、社会文化、民风民俗,表达被西北丝路风物所激发的思想情感。历史上的陕西,是世界文化交流的中心,古长安的丝绸之路具有国际影响力。习近平在哈萨克斯坦纳扎尔巴耶夫大学演讲时曾说:“我的家乡陕西,就位于古丝绸之路的起点,站在这里,回首历史,我仿佛听到了山间回荡的声声驼铃,看到了大漠飘飞的袅袅孤烟。这一切,让我感到十分亲切。”④朱鸿在其散文《长安:丝绸之路的起点》中也强调了长安对于丝绸之路的重要性:“实际上长安还是丝绸之路的根据地,凡其开辟及捍卫的智力、财力和军力,皆在长安整合,并由此送达浩茫的西域,发挥中国的作用。”⑤丝绸之路以中国长安为起点,长安文学自然是西北丝路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总体来说,以长安文学为代表的西北丝路文学体现出了以下特质。

(一)本土文化与丝路文化的精神契合

中华文明的文化在流动和融合中重构发展,在中国文化起源的阶段就表现出一种不变的规律。长安文化,在秦汉隋唐时代就体现出一种开拓和改革的精神。学者李继凯曾这样强调这一点:“人们往往对三秦文化史(在秦汉隋唐时期足以代表中国文化史)上的开拓创业精神、改革开放精神等给予由衷的礼赞……”⑥“无论是你打开《延安府志》的时候,还是在你静聆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时候,抑或在你展读陕北作家柳青、路遥、高建群作品的时候,都会使你从不同的侧面,体会到在陕北这块古老的土地上文化乃至人种的融合,以及开放求变、开拓进取作为一种地域文化精神的抽象。”⑦这一论断强调了陕北古老土地上开放求变、开拓进取的地域文化精神内质。丝绸之路以长安为开端,在三秦时期便形成了一种开拓进取、改革求新的文化精神,而这种文化精神发展到当代与本土文化形成了精神的契合。

陕北古老土地上,民风是雄壮剽悍的,在这里生活着一群勇敢坚毅、粗犷直率、行侠仗义的汉子,也聚集了一群性格直爽、唱着信天游柔情万种的女子,“在山丹丹盛开红艳艳的陕北黄土高原上,在黄帝陵所在的珍藏着悠久之梦的桥上,在西北风和信天游拂过的地方,绝不是一贫如洗的文化荒原”。⑧淳朴的民风、坚毅果敢的民众性格促使了本土文化的形成,其汲取了古代长安多民族融合的文化精神和农民反抗式的叛逆精神,由此而形成一种独特的文化特色,即一种“对于奋斗目标不折不扣的信心——这是一种乐观主义的精神;对于面对的现实采取切切实实的态度——这是一种实事求是的精神;对于困难不屈不挠的顽强——这是一种英雄主义的精神”。⑨在这样的精神感召下,《保卫延安》《延安人》等一系列作品塑造了周大勇、王老虎、吕有怀等人物形象,他们或在建立新中国的过程中浴血拼杀,或在建设新中国的平凡岗位上辛勤劳作,其身上充分体现了脚踏实地、勤于奋斗、不屈不挠等本土文化,这种精神也恰恰契合了丝路文化中涉及的锐意进取的精神内质。红柯《西去的骑手》中的马仲英身上激荡着英雄气概,他独特的剽悍、野性激活了当下虚脱、疲软的生活;文兰《丝路摇滚》中的西北汉子狼娃意志坚定、百折不挠,具有强悍、蓬勃的生命活力;权海帆、孟长勇《丝路之父》中的张骞以“虽九死而犹未悔”的精神书写着生命坚韧的伟大篇章,他们体力超群、意志坚定、百折不挠、勇于牺牲、甘于奉献,这诸种精神也正是丝路文化的体现。

(二)求实求变心态与丝路精神的体现

丝绸之路,是一条寻求发展的改革之路,其中求实求变是丝路文化精神的体现。漫长历史长河中古老的三秦文化,是一种求实求变的文化。“尤其是关中及古都西安(长安),在历史上曾有三次大的崛起,这就是周族的崛起与西周文化的显赫,秦人的崛起与秦汉文化的显赫,拓跋鲜卑的崛起与隋唐文化的显赫。”⑩而这些文化的崛起固然与改革家们艰苦卓绝的奋斗密不可分,其更要求同属此地域的人们保持务实谨慎的精神,转换封闭落后的心态,竭力更新自我意识,寻求改革与发展。如弱小的秦国,在变法改革的环境之下,注重任用有才华又有能力的人,锐意改革,逐渐强大。可见,求实求变的心态从古延续至今。

丝绸之路的主体古称西域,位于我国新疆境内,这里地理环境复杂、气候恶劣,历代诗歌中对于西域恶劣环境的描写,并非单纯的艺术夸张,而求实求变的心态使张骞不畏艰难,出使西域,开辟了丝绸之路。张骞通西域后,丝绸之路上,中国与西域各国的友好使者和商贾,往来不断,道路相望,驼铃声不绝于耳。《丝路之父》着意塑造了张骞这样一位沟通东亚与中亚、西亚友好往来的使者,他以自己英勇无畏的精神和惊人的意志开辟了中西文化交流的“丝绸之路”。正如《丝路之父》“后记”中所提到的,“《丝路之父》的故事,并不是我们的杜撰。虽然‘丝路之父’一词系我们第一次加之于伟大的历史人物张骞的赞词、颂词或敬称、美称,也可以说是我们的创造,但张骞的确无愧于这个词汇,以这个词汇概括张骞的历史功绩是十分恰当的”。?而张骞这一人物形象诸多品质如寻求改革、脚踏实地、求新求变等,皆为丝路精神的体现。《丝路摇滚》的故事发生在浑厚沉重的大西北黄土高原,这里曾代表了中国古代经济文化的繁荣,也昭示了中华民族海纳百川的英勇气魄,然而由于这块土地上的人们长期自给自足生活方式的因袭,他们的思想观念保守和封闭。《丝路摇滚》却着意描写了这块大地上的变革与发展,这些蜕变虽然艰难,但也是生活于此的人民寻求改革心态的体现,在作者充满激情的叙述中,在描述作品中人物强烈的意志愿望和命运起伏变化的过程中,渗透了锐意进取、求新求变的丝路精神。

当代西北丝路文学作家,都具有求实求变的心态,他们在创作态度上笃定务实、严肃认真,贴近生活的真实,注重表达真实的内心,同样,在创作方法上,主要采用严肃的现实主义,铸造了一系列符合求实精神的文学形象。西北丝路文学作家们所生活的本土文化背景,决定了他们自然而然倾向于现实主义创作,秉持严谨的创作态度,这体现了其求实的文化心态,而求变的精神指向又使得他们在选择现实主义进行创作的同时,还借鉴了其他多种艺术方式和创作方法。如贾平凹、红柯等,现实主义是他们遵循的传统方法,他们同样对浪漫主义、心理分析等艺术手法有所借鉴吸收。这种求实求变的心态恰恰契合了丝路文化中强调务实的同时求改革与发展的精神特质。

(三)日常民俗与丝路地域特色的书写

文学具有民族性,同样丝路文学也具有民族性,民族的生活、习俗、语言文化以及共同的心理素质乃至审美文化都通过其文学作品得到了充分的表达。然而,民族性又和地域性密不可分。地域是民族赖以生存的基础,民族依托于地域,民族文学艺术离不开地域文化的滋养,“人类的生存时空所显示的自然环境以及长期建构而来的人文环境,对民族性的养成和延伸提供了最基本的条件。这也就是说,地域文化作为与民族性浑融一体的传统成分,具有持久的生命力和存在价值”。?可见,文学是与特定时空中的人、事、物相关联的,而这种特定的时空,就构成了文学的地域性。因此,西北丝路文学也着意于描绘丝路地域文化特征。

红柯作为西北丝路文学的歌者,其作品深刻地体现出西北丝路文化的地域特色。红柯走遍新疆大地,在地域文化体验中他琢磨着大漠浩大的生命,新疆的地域文化与其民风民俗以及美丽的神话史诗都为他的创作提供了源泉。漫游天山的十年,使红柯成为一位卓越的丝路文学表达者,《美丽奴羊》《西去的骑手》《乌尔禾》《生命树》等都是他深有代表性的小说,在这些作品中,丝路地域文化体现得较为明显。在其“天山文学系列”最有代表性的《西去的骑手》中,沙漠、草原、古城、骑手都成为其着力描写的对象,并渗透了历史与现实的想象,文字充满了诗意。红柯的作品中有着浸润了地域文化的大自然,《奔马》描绘了马的速度和力量,飘逸而富有神韵,《美丽奴羊》写出了大自然宠爱的精灵。除此之外,还有体现出柔美极具生命意象的鱼,代表了荒野豪放和智慧的狼,这些极具飞扬生命力的自然与动物,是丝路地带人们精神上崇拜的图腾与精灵,更蕴含了丰富的地域文化。红柯回到陕西后,试图用文学将陕西与西域打通,使关中与天山相连,因此,他的作品始终充满了新疆、西域的浓重色彩,也使他成了文坛上公认的“丝路文学的歌者”。红柯虽然离开了新疆,但大漠、群山戈壁草原以及悠扬的马嘶仍然出现在他丝路文学的世界,这些都是清晰可见的丝路日常民俗的书写,是地域文化的体现。红柯通过其文学文本再造了一个文本意义上的西域,再造了一条自己的文学丝路。《星星》诗刊主编助理、作家杨献平在谈到红柯的丝路文学创作时,曾由衷地感慨道:“红柯的小说有一种莽苍的气质,即恢宏的、有天地之气的那种力量感。小说乃至一切艺术,都是深入人心,探测和呈现人的生存和人性幽微的。红柯小说对古之西域,今之新疆的文学书写和艺术提纯,显然是一种趋向成熟的,有自己特色和思想的文学创造。”?与西北丝路作家苦涩的创作风格不同,红柯的作品对西域独具特色的地域文化、历史知识刻画得周详,并运用了诗意的表达方式。对红柯以文学的形式观照西域历史地理,表达丝路地域文化的特色方面,文学评论家李敬泽给予了客观细致的分析,“红柯的特别还在于,他是从文化上、历史上、情感上,把西域当成自己血液的一部分来谈。他所全情贯注的西域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它涉及我们这个伟大国家的精神文明的整合。总体来说,我们对西域充满了不了解。行政疆域的庞大,需要艺术、思想、情感、心灵的弥合。文学是很好的桥梁”。?可见,以红柯为代表的西北丝路作家,其创作中渗透了丝路地域文化的特色,这是一种融注了丝路文化、历史与情感的地域特色。朱鸿的散文立足地域化书写,将目光投向整个关中地区,进而揭示地域的群体文化意识与深层社会心理。如散文《食态》就透过丝路地带的饮食文化透视了民众的文化心理。西安以关中人为主,而关中平原盛产小麦,所以多种多样的面食便成了西安颇有地域特色的饮食文化。《戏迷》则描述了秦腔对于长安文化的意义。秦腔曾有一段辉煌的历史,但因为受众审美趣味的改变而曾衰落,但戏迷仍在,秦腔这种文化仍有一片美好风景。朱鸿的散文渗透了长安的地域文化,在文化的浸润中体现了其富有哲理的思考。

(四)创业精神与丝路文化的表达

学者李继凯认为,从古至今的丝路文学与创业密切相关,“历史上的‘丝绸之路’,本质上正是一条披上丝绸、唱响驼铃、走向世界的‘创业之路’;应运而生的丝路文学,也相应地体现了在开拓探索中艰苦奋斗、勇于创业的丝路精神,并在物欲与爱欲之间激荡出更具传奇色彩的诗情画意和丝路故事”。?因此,西北丝路文学中的创业文学与创业精神自然是西北丝路文化的体现。他认为,以柳青的《创业史》、周立波的《山乡巨变》为代表的创业文学有以下三个特点,“其一,创业文学范式的积极建构。其二,创业文学母题的时代书写。其三,创业文学形象的精心塑造”。?同上。论者从创业文学结构、母题与形象三个方面阐释了创业文学的书写,并认为柳青、周立波的这种书写行为本身是一种实践和创业,他们在面对农村土改与农业合作化等巨变时可以深入生活本身去反映去创作,体现了巨大的使命感与责任感。

论者还进一步阐述道:“跨入21世纪,当今的人民群众对山乡、家乡的新变仍然寄予了无限的希望,从文学创作来讲,感应这种希望的则是呼唤更加辉煌的‘新创业史’和更加生动的‘山乡巨变’。在人类漫长的进化过程中,‘变则通’的思维逻辑在追求创业的社会实践以及作家的‘文学创业’中,都得到了比较充分的体现。”?笔者与论者持相同的观点,丝绸之路是一条改革发展之路,求新求变的思想体现其中,而在改革发展的过程中自然要秉持一种艰苦奋斗、坚忍不拔的精神,而这种精神也是创业文学的体现。

同时,学者李继凯还总结了创业文学与丝路文学存在的诸多内在关联,具体表现在:“其一,在创业中追求长安的价值取向,在两种文学形态中都有充分的体现……追求国家尤其是西部的长治久安乃是古今相通的政治文化诉求,而勇于开创新事业的丝路精神业已演化为振兴中华的‘一带一路’的宏伟发展战略和实现中国梦的一种精神支柱……其二,创业文学与丝路文学具有交叉互补性,在丰富当代中国文学版图方面做出了重要贡献……其三,丝路文学作为与时俱进的创业文学,是更加具有发展潜力的文学形态……其四,从创业文学和丝路文学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国人的创业和守业理应同等重要。”?论者的论断有力地凸显了丝路文学与创业文学的诸种内部关联,看到了创业文学与丝路精神特质的内在联系。丝路文学是与时俱进的创业文学,也具有发展的潜力。从最初的开创丝路到当下的“一带一路”的建设规划与发展,都需要勇敢的追求与探险。其中,不仅有创业的艰辛与艰难,还在对外贸易中具有了“走出去”的“世界化”意义。当代的丝路文学也是创业文学,如权海帆、孟长勇的《丝路之父》,文兰的《丝路摇滚》等。从这些作品中可以看到中华民族艰苦创业的精神和这个时代所大力彰显的探索精神。《丝路之父》中的张骞这一形象,集中体现了丝路文化中的创业精神。张骞以不凡的胆识和惊人的意志,开通了中国通往西亚甚至欧洲的坦途,这是一条创业之路,在这条创业之路上凝聚了张骞二十余年的血汗,也正是这种创业精神使得大汉辉煌灿烂的文明得以承载和传递。《丝路摇滚》中的狼娃是一位典型的新时期创业者的形象,他年轻、热情、充满朝气,敢作敢为,有着鲜明的时代印记。狼娃创办现代水泥厂,被重重困难阻碍,举步维艰,这里封建迷信泛滥,还有野蛮民风的阻挠,有大背景上国家政策调整的影响,有民众整体科学水平的欠缺,更有先辈们留下的传统所积淀的“集体无意识”形成的重重阻隔。作为新时期农村改革的带头人,狼娃的命运起伏与人生变化,表现出了西部黄土地上农民改革的艰辛历程,展现了其渴望摆脱封闭保守的生活、追求全新生活的愿望,同时也渗透了新观念将战胜旧有观念的改革前景。《丝路摇滚》中所强调的开放改革、脚踏实地、勇往直前的创业精神正是丝路精神的突出体现。丝路文化中体现的开拓性和创新性与实现中国梦的发展战略有着内在的精神关联,其切合了“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创业文学中所弘扬的英雄主义与乐观主义,是丝路文化创新改革精神与使命意识的体现,创业文学主题与丝路精神呼应的同时更进一步实现了二者文化内质的契合。

三西北丝路文学在当代如何发展

(一)注重民族文学的发展古代丝绸之路文学所涉及的范围极为特殊,因为这里汇聚了不同民族的文学,其推动了丝绸之路文学的丰富性。自古以来,丝路之上不同的风物人情、宗教信仰、节庆仪式等,就是不同民族历史、文化传统和心理素质的具体表现,这些也呈现在具体的丝路文学作品中。而在具体的文学创作中,不同民族使用不同的语言,通过不同的表达方式塑造本民族丝路文学的审美形象、刻画人物性格,于是丝路文学在发展传播过程中自然体现出与其他文学的不同。西北丝路文学具有多民族性,首先体现在题材的多民族性。中国历史上,西北是氐族、羌族、匈奴、吐蕃、回鹘、突厥、乌孙、鲜卑、党项等多民族繁衍生息之地,今天仍旧生活着蒙古、回、藏、东乡、裕固、维吾尔、哈萨克、塔吉克、保安、柯尔克孜等少数民族。因此,西北丝路文学大多表现当地多民族的生活、习俗文化与历史等方面。如《西极天马歌》《霍将军歌》书写了西北战事;《悲愁歌》书写了西北的婚嫁;《敕勒歌》描写了西北少数民族日常的生活。进入现当代,西北多民族的生活仍然是西北丝路文学表现的主题,如闻捷的《天山牧歌》、张承志的《黑骏马》等。其次,西北丝路文学多民族性体现为少数民族作家众多。藏族史诗《格萨尔王》、柯尔克孜族史诗《玛纳斯》均出自少数民族作家之手。元代边塞诗人耶律楚材是契丹族,元代诗人马祖常是回族。现当代丝路文学中少数民族作家众多,如哈萨克族作家艾克拜尔·米吉提、回族作家张承志、藏族作家班果等。可见,西北少数民族的独特文化、独特思维与个性赋予了西北丝路文学丰富的内涵,民族性也显示了西北丝路文学最为独特性的一面。当代西北丝路文学的发展,要注重少数民族文学的发展。石一宁曾在《丝路文学:少数民族文学新的发展机遇》一文中谈道:“无论是北方丝路还是南方丝路,其地域乃多民族聚居地,丝绸之路与少数民族的经济和文化生活关系紧密。发展和繁荣丝路文学,给丝路地域的少数民族文学带来的机遇是不言而喻的。丝路文学固然各地域、各民族的作家都可以创作,然而,最了解、最熟悉和亲历亲受丝路地域历史文化与现实生活的,莫过于身处该地域的少数民族作家,丝路文学创作,应更多地寄望于他们。”?可见,丝路文学的复兴意味着少数民族文学的重要性得以再次凸显,西北丝路民族文学在进一步挖掘的同时,西北丝路少数民族文学应加快发展步伐,深厚的底蕴,光辉的传统,将使西北丝路民族文学勃兴。(二)探索当代的新创造西北丝路文学呈现出一种发展开放的姿态,表达了多民族和谐共处共谋发展的内在诉求,西北丝路文化的价值也是多方面的,其应重视当代的新创造。随着国家经济的发展,民族的复兴,以及“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丝路文学面临着巨大的机遇与挑战,这些都对西北丝路文学有着直接的召唤和推动作用。丝绸之路是一条开放之路、发展之路,在此背景下的丝路文学必然会延续着远古丝路宏伟的汉唐气象,进一步呈现出21世纪的中国气派和民族精神。西北丝路文学在当代的发展,整体必然是朝气蓬勃的、充满活力的,是强健硬朗的、有丰厚内涵的人民性的文学,其必然渗透着深刻的思考、恢宏的气度与健康的审美,并成为当代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一带一路”是经济之路、民生之路、交流之路,在“一带一路”倡议的时代感召下,希望当代西北更多的作家以丝路为创作题材,书写汉唐气象、大漠雄风、异域风情、戍边贸易等历史文化内涵,去挖掘、钩沉、打捞这些历史回忆与文化记忆,书写当代丝路地带的经济状貌、生活变迁、民风民俗、民族文化等,使得丝路文学更加丰满生动并富有感染力。作家们面对时代发展带来的机遇需要开启想象、激活情感、深刻感受领悟,以深刻的文学直觉和文化自信去迎接西北丝路文学的美好明天。丝绸之路是一条和平之路、发展之路,因此丝路文学是多地区、多民族、多国家的文学,当代中国西北丝路文学的新创造,应该具有国际化视野,应该胸怀全球、放眼世界。西北丝路文学的发展,应该与经济全球化背景相呼应,使其成为世界文学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既是民族的、又是全人类的。因此,西北丝路文学的发展应注重对当代世界文学流派、风格和写作手法的借鉴,充分吸纳世界前沿性创作中成熟的现代性的风格手法,并融合本民族的文化形成自己的特色,进一步表现丝路地带的社会生活、历史文化、民风民俗,贴近当代读者的审美趣味。

四结语

西北丝路文学是中国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应成为观照中国现当代文学的有效窗口,探讨与构建西北丝路文学,对于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有着重要的意义。在“一带一路”倡议发展实施的今天,   《大西北文学与文化》由陕西师范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主办,《大西北文学与文化》编辑部编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每年两期。《大西北文学与文化》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和办刊宗旨,以开阔的视野、创新的精神,立足大西北,放眼全国,吸纳研究西部文艺以及与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相关的优秀论文,努力搭建一个展示最新创造性成果的学术平台,以期为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注入新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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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一律采用脚注,注释序号用①②③标号。

  (2)中文注释具体格式如下列例子:

  例1:陈平原:《中国小说叙事模式的转变》,北京大学出版社3年版,第页。

  例2:杨静建:《中国西部文学》,《人文杂志》3年第2期。

  例3:[英]乔·奥本:《古代思想史》,张益达译,商务印书馆年版,第67页。

  4.来稿请用电子版Word文档,注明联系方式以便联系。

  5.审稿周期:一般为三个月,三个月内未收到刊用通知,稿件可以自行处理。纸质的投稿均不退回,请自留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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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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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当代文学学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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